2024年3月27日，伦敦的天空意外地晴朗，作家冯唐正坐在餐厅窗边忙碌时，两只知更鸟飞近窗前，胸前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。这一天，他的母亲永远离开了人世。与多年前父亲去世时他痛哭失声的场景不同，冯唐那天坚持完成了两个电话会议和一场近两小时的直播，才匆匆搭乘飞机返回北京。

近日，冯唐在香港接受中新社记者专访时坦言：“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哭泣，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。”窗外是台风过后暴雨倾盆的香港中环景象，他刚从悲痛到近乎“魔怔”的情绪中逐渐恢复，准备以轻松心态继续生活。7月21日，作为第35届香港书展的参与者，冯唐分享了这段心路历程。

创作的冲动帮助冯唐挣脱了巨大的悲伤。他打开一瓶1937年的香槟——那是母亲出生的年份——原计划等母亲康复后一起品尝。饮下五瓶酒后，灵感如泉涌，他在48小时内挥毫写下102首短诗。那些难以用文字表达的情感，被倾注于画布上：厚重的色块、随性的线条，以原始而质朴的方式描绘花的自白，宛如一首儿子的挽歌。

其中一幅作品展示了一个圆圈内色彩斑斓、大小不一的方块和条纹。“这让我想起电视台节目结束的画面，”冯唐回忆道。年轻时，他常乘夜班机回家，深夜抵达时母亲已在沙发上熟睡，电视屏幕正定格在这样的画面中。最终，这些作品汇集成诗集《作为花我从来没败过》，并在香港书展上推出繁体版。

连冯唐自己都感叹：“没想到这个年纪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创造力。”上一次类似的创作高峰，是他不到三十岁写作《万物生长》时；如今二十多年过去，父母相继离世，冯唐深感人生只剩归途。2025年3月22日至6月2日，他在北京今日美术馆为母亲举办了同名展览，展出100件遗物和166件书画作品。展览后期，冯唐返回伦敦，从社交媒体上感受到活动的深远反响。

冯唐的母亲是蒙古族，名字“乌兰其其格”意为“红色的花”。他觉得这形容再贴切不过：“老妈一生爱酒、爱花、爱说大话。”家中总有赤峰烈酒，她常叼着羊脂玉烟嘴，身着红袍、红帽，头发染得火红，像一团跳动的火焰。“她看似平凡，却活得耀眼夺目，连下楼倒垃圾都要精心打扮。”

整理遗物时，痛苦伴随而来：一床牡丹花被、无数花瓶、蓝色袍子和童年毛衣，每件物品都承载着母亲的往事。苏轼的诗句“春衫犹是，小蛮针线，曾湿西湖雨”涌上心头，冯唐被母亲对生活的热爱所治愈。名利、悲喜皆如过眼云烟，他学会了欣赏风雨、月升和盆中新芽，享受每一口酒的酣畅。

冯唐希望将这种生命的力量传递给更多人。展览中，艺术与文字虽不喧闹，却如生长的根系，留下持久影响，在未来激发更多共鸣。他带走了母亲的羊脂玉烟嘴，握在手中时，仿佛母亲仍在身旁，赋予他勇气面对未知。诗集初稿完成那天，他推门而出，院中的迎春花正悄然绽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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